二十七、病痛中

你右腿的脚板心长了一颗肉瘤，走路时摁脚，很难受。我们到邻近的慈济医院去作手术，把肉瘤割掉了，还缝了好几针。回家后，你行走不便，该我来做饭，这下可苦了，中午吃面条，晚上吃菜稀饭。第二天，女儿一家人来看你，只得到超市买了几个成品菜。

你躺在床上，腿部发肿，不能下地，碰巧这时，又停水停电，要去医院换药，只得从我们住的十楼，一步一步地走下去。我看到你扶着栏干，每挪动一步，眉头都皱得很紧，那可是钻心的疼痛哇。还没下两层，已是大汗淋漓，我要来背你，你又不准。你说，这是老天爷存心要折磨我，谁也帮不了忙。

事情真是赶到一块儿了，正在这时，三哥和嫂子到成都来了。没法，开始只能到酒店去吃饭。但老是到外面吃饭也不是个办法呀，于是，你就踮着脚尖，杵着拐杖自己去买菜做饭。我知道，你是强忍着痛，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在接待亲人的。你这个人能吃苦，能忍受，就是天大的困难，也从不对别人说，这我都能理解，但我担心的是怕伤口感染，惹出新的麻烦。因为你的头部也曾长过一个肉瘤，前些年割掉了，最近又开始复发。

殊不知，第二天，真碰上麻烦事了。这天，你和我陪三哥夫妇游杜甫草堂，逛浣花溪公园，你虽然一步一蹒跚，但仍然有说有笑，看不出半点病痛的样子。不料，下午突然雷阵雨来了，雨水和泥浆很快渗湿了脚上的纱布，我们赶忙到医院换药，打针，总算平安无事。次日，你又陪客人游青羊宫，文化公园，后来，还参观了武候祠，一连几天，白天不停地走路，脚老是肿起的，回到家里，直发烫，晚上根本无法入睡，我只能用湿毛巾来降温。你还嘱咐我，千万不要让哥哥嫂嫂知道了，你说他们来一次不容易，就是再苦再累，也要陪他们多玩几天。

我听了你的话感激不尽。说实话，我上面的哥哥，就三哥读的书少，他为了我们家，很小就在生产队当会记，挣工分，帮助父母撑持家务，才有我们弟弟妹妹读书的机会。三嫂是为了照顾她弟弟读书，同时，也是为了让她家照顾我读书，才嫁到我家来的，我过去无以为报，现在，哥哥嫂嫂这么远来看望我们，我怎么能忍心让他们走呢？

可我一看到你脚上的伤口，由于天天走路，不能弥合，我的心也无法平静。我知道，你是看在我们兄弟姊妹的情份上，怕伤了我的心，才忍受这么大的痛苦，但越是这样，我就越是不安，因为你的忍耐没有限度，而人的身体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怕这种无形的折磨，会耗尽你一天天不断消瘦的躯体，我更害怕这种表面的微笑，掩盖着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