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妻百日祭

吴玉珍：你在天堂还好吗？

        你离我们这个家整整百日了。在这百天里，我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往事，有的事好像就发生在昨天、前天，有的好像就浮现在眼前。

        你记得吗？1958年的春节过后，从中央到地方各级机关就动员干部上山下乡，去劳动锻炼，使自己成为一名又红又专的好干部，我被批准首批前往罗过铺（干部）农场。你也是首批前往的城市青年，我们并不认识。三月十八日上山后，根本没有农场的影子，暂住在半山农民家中，你分在我们队，是全场最小的，才十六岁多。当时农场要自己建房屋，开荒种粮，条件非常艰苦。我作为队里的领导人之一，总觉得你太小了，应予以多照顾，但你确性格活泼，性情开朗，爱唱歌，各方面的人都能处好，全场的人多叫你“吴四”（因你同来的人都这样叫）。你虽年龄小，但懂事，肯帮助人，特别是在建房工地上我因挖土塌方受伤后，住在下面农民家里，生活根本不能自理，开始农场也安排的人照顾，但他们都要忙着干活，你确抽空为我洗衣、送饭、取报纸等，虽然不是经常的，但也使我大为感动了。一个月伤愈后，我可出工干活了，你我仍有一些交往，时间稍长，有人议论，我也没有多想，但工作还得干呀！8月中旬二队队长调走后，调我去任队长，工作很快顺手，队里起色较大。直至12月18日，宣布我调回机关工作，这天晚饭后正收拾行李，你找我说有事，当晚，我们谈了很久，也谈了很多，最后决定第二天一起向场党组织回报我们的关系。第二天给组织讲了后，书记当即表示同意。

         我回城后在工业局工作，相恋仍在继续，1960年你也调回城工作，这样相恋到1961年1月9日的晚上，你们开会计年报会下班后，我俩和局里职工在一起休息、烤火，局领导问了我俩的情况后，叫我们马上写申请，当晚去扯了结婚证，并派人去买了糖果糕点，全局职工为我们举办了热烈而短暂的婚礼，吃糖、喝茶后，婚礼就结束了。当时根本不知道，婚后的生活有多难，那时是国家三年自然灾害最困难时期，11月中旬老大出生后，仅只托人买了两只鸡就用光了我的积蓄，吃穿用的物资极度匮乏，连买蔬菜、豆腐、豆芽都要凭票供应，当时真亏了你，咬牙挺了过来。可1963年6月老二又出世，由于你自己都吃不饱，营养都不良，更莫说小孩了，致使老二留下了疾患至今。当时经济条件很差，我又经常出差在外，你为了老大、老二，费尽了不少苦心，自己用旧衣服，或买包装布自己染了给他们缝、改衣裤、做鞋子，买代用品线打毛衣，基本上都是用了很多个晚上缝制出来的，因为当时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灾荒年缺粮食，你为了让一家人吃饱肚子，把粮站供应的红苕拿去打成苕泥，和上少量面粉，蒸粑粑吃。至今我都难以忘记，有时小孩流尿打湿了床铺，你就自己睡湿的地方，把干处让小孩睡，你说怕他们感冒生病，我听了很心酸（当时根本没有备用的来换）。1966年春节前我在大竹搞运动回来，特别使我感动的是，在经济不太好的情况下，你还省下来为我做了一件呢料中山装，全家人第一次回老家过年。

         1970年代初期，老三、老四先后出世，经济条件虽然好了些，但我俩这个家，要养育四个孩子谈何容易，可你仍然没有怨言，多加班挣钱，我在外也尽力节省，出差坐火车，买硬座要多得点补助等办法共同来支持起这个家。当然，我俩这个家，除了你的无怨无悔的奉献之外，你的父母和我的两个姐也给了我们很大的帮助，这是至今都难忘记的往事，否则，将更为困难。1991年5月份，你退休后，看到家里仍不够宽裕，你就开了个珍珍副食批发部，又给自己加了重担，夏天中午再热，冬天再冷，你都要送货，有时没有搬运工，你靠自己一点一点的背，也要坚持，有时很晚了，还在外面奔波，我上班时又不能帮你，确实你太累了，我多次叫你不做了，你迟迟不肯放弃，直到我快退休了，出差时叫你一起去西安旅游，后又到厦门、广州等，你才不做了。这时才正式过起了退休生活，每天打羽毛球、打腰鼓、唱歌跳舞。

         我1996年退休后，有时一起去广安、成都、重庆、丰都等地看望子女、探亲访友。当时商量在广安养老，但我们自己又没经济能力，几个子女商量又未落实，后来老三、老四在成都给我们提供了居家养老的条件，你我心里都非常高兴。小孙子出世后，你对他更疼爱有加，付出了不少精力。有一次我有事到双楠晚了，你用打腰鼓的布条把他背起到菜市场买菜回来，两手负重上七楼，我当时心里一酸，怨我自己到晚了。你来成都不久，就很快融入了当地社会活动，与驻蓉离退休中心和草堂活动中心的老年姐妹们很快就融为一起，唱歌、跳舞、打腰鼓、打军鼓，你还教会了成都花园一个腰鼓队。我现在玩耍的老年朋友，大多数都是你介绍我才认识的。

         我大概估计了一下，你除青少年时期外，真正心情愉悦，无比欢乐，也就是你不做生意之后到2010年生病住院前的这十多年了。自从我俩结婚后的50余年里，有30多年的时间，你都在为这个家任劳任怨，无怨无悔的奉献。我虽在退休后，尽力给你精神上补偿，家务事多分担，体力活多担待，多让你出去走一走，看一看外面的世界有多大，祖国的山河有多美，并约定了还要去国外旅游。在你两次住院后，我承担了一切家务，停止了钓鱼、老乡会等活动，尽力照顾你的病痛，专门照顾你，送你治疗、看病，但比起你的付出还是不够的。

         万万没有估计到，你会走得那么快，现在想起来，事前还是有一些征兆：有时半夜你喊到我说，叫凃红回来做事，太远了；有时又说，涂薇的事给幺儿说一下，想法把她弄回来。我都说，现在睡觉，明天再说，第二天我又忙去了。你看到凃然，就叫他要好好读书，还说过凃玥的婚事，凃舒益读中学，邱毫住哪里，经常打电话找凃天扬，……，就是走的前两天还在担心小孙子好不好，他爸妈忙，没法照顾好。这些事我当时真没放心上，认为你空操心，现在看起来，是你在办理移交，我也太粗心了，没想到你是在谈后事，特别是送医院那天晚上，你抓住下楼的栏杆不放，我还以为像前两次住院那样，住个把月好了就回来，一再劝你快去医院，可这一去就再也回不来了。你离世后，我的心里和精神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至今都没有完全摆脱那种悲痛的阴影，隔两、三天又在梦里相见。我想你是否走时有话对我说，可我喊你你说不出来了，你就原谅我吧！你是否不放心这个家，安息吧！这个家我会尽最大努力维护好的。我还要告诉你，你走后，你耍得好的姐妹和本院耍得好的，大约有三、四十个人都到你灵前看了你，有的事后也来电，表示哀悼，都说你是个好人，走得太快了。

         吴玉珍，要说的很多，今天就说到这里，你在那边好好过吧！要像你年轻时、中年时、晚年生病前那样好好过吧！你要保佑好我们这个家，保佑全家人平平安安，事业兴旺有成，学业步步登高，全家人都不会忘记你的，全家人会永远记住你为我们所作的贡献！你安息吧！

                                                                                                                                                                                                                                    陪伴你终生的丈夫——凃志卿

                                                                                                                                                                                                                                                                   2011.12.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