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来看你了……

爸爸，又是一年春天来了。可北京的春天，来得怎么那么晚啊？回北京的第二天，早上出去吃饭路上遇到隔壁多多的爷爷了，2010年你们一起在北京住大院，他是浙江人，你是江苏人，半个老乡，住在隔壁，你们有聊不完的话，叔叔抽烟你也就抽。本来你是不抽烟的人。叔叔那年回去不幸遇上了车祸，当时就起不来床，这都过去几年了，叔叔失去了听力，但是人活了下来。我现在看到他，叔叔聊到你，又想起你来了……爸爸，今年春节回去时间短，可春来得早，遍地的油菜花，蚕豆花都开了……故乡，对我来说，四川就是我的故乡，我只要看见油菜花，蚕豆花，就觉得是故乡了，虽然我住温江，只不过短短三年断断续续都不到五年。而你，最多也不过十几年。成都是你熟悉的城市。你从北京到三线，到的就是成都。天府之国，可你不习惯吃辣，你闻不得折耳根的味儿，你不吃煮熟的西红柿。你很热爱四川，热爱成都这个地方。四川就是你的第二故乡了。你连江苏话都可以忘记了，四川话，你说得有点样儿了。爸爸，成都要修第二机场了，地址选在简阳，WQ他们那儿，你曾经去过。一切，都不停地变化。爸爸，按照我们江苏的风俗，我应该每年清明都去看你，至少哥哥和我应该每年都回去看你。可今天龙龙要考高中了，我知道，你最关心龙龙的学习了。虽然龙龙不像熙熙那样粘人，但你始终都因为他是孙儿而对他特别照顾。你的心里，始终龙龙是第一位的，我知道，你生病的时候，你自己吃不下，你都要关心龙龙吃不吃得好。你有太多话，在那半年时间里，没有说，没有告诉我。怪我不好啊，爸爸，也怪你太节俭。我想打电话，你始终不许，怕花钱，爸爸，你哪怕回我一句短信也好啊。可你都那么难受了，你都不说。你都不讲。直到你病到起不了床了，病魔折磨到你不知道你有多难受了，你才让哥哥带你去医院。医生让你住院你都拒绝，爸爸，你对自己，太过于节省了。我不知道2012年的10月到12月25日这段时间，你是怎么过来的？你到底都多难受你都不讲？你病成那样，你还记挂着要灌香肠，做腊肉？你病到吃什么吐什么，翻江倒海地吐，你知道，你可能大限之日到了……你给我发短信，说你可能到时间了……

        爸爸，我永远忘不了，当我用飞利浦榨汁机给你榨出一杯新鲜的甘蔗汁的时候，你端着杯子，看着我，喝了一口，你看着我的那个眼神，你说的那句话：还是我芳懂事……你永远，都有那种眼神看着我一样……你已经病成那样了，我什么也没有为你做过……我总是任性，任性地生你的气，觉得你脾气不好，总是拒绝我给你打电话，发短信。爸爸，4月21日下午，当我从千里之外赶回来，看到你，我忍了两天的眼泪，再也忍不下去了……爸爸，你就那样，戴着你永远舍不得换的那副金属眼镜，镜架都歪了，你都舍不得换，你静静地躺在玻璃棺里，穿着我从来没有见过的衣服，就那样静静地躺着，微张着嘴，似乎最后的话没有说完……爸爸，我想像不到，最后的你，在想什么？4月19日凌晨零点30分，医生宣布抢救无效了，我不知道，当时哥哥，妈妈是什么心情……我知道消息，是哥哥给我发的短信，我想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爸爸，为什么会是这样？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离开我们，我从来没有想过，你会生这么严重的病 ？虽然我知道人的一生难免有生老病死，可是，爸爸，为什么要在我醒悟之前？为什么这么快？在得知你的病情后，我不敢相信，一向健康的爸爸会得这样的病？你省吃俭用一辈子，一件衣服你能穿十年，为什么，在我们刚刚要好过一点的时候，你却走了呢？……爸爸，在我春节和你相处只有十天的时间后，我回到北京，妈妈随时告诉我你的病情情况，有一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们住在老房子里，你就站在客厅和餐厅的口上，人非常消瘦，精神却很好地告诉我，芳，我没事了，我好了……我立刻就醒了，我知道，这个梦，不太吉祥……一个月后，你的病情急转直下，终于卧床不起，我在4月15日订4月20日的火车，我还是没有赶上见到你最后一面……爸爸，我不知道为什么，你最后的话，要跟WQ说，我也不知道，你最后和他说了什么？你知道我的脾性，你是要把我托付给他吗？你知道我们经常不睦，你希望他原谅我，对我好，希望我们和和气气地过日子，你不希望看到我走哥哥的老路，给家庭带来痛苦和磨难。爸爸，我为什么到最后，才明白你的苦心？爸爸，我们现在过得很好了，大家经过了这些事情，都改变了。爸爸，我是个不容易放下的人，生来就洒脱不起来，这一辈子，我都会想念着你，怀念着你，即使我没有在江苏生活过，我也视自己是江苏人，是读书人，是周家的子孙后代，我会记得你教我的所有的传统故事，记住你说过的话……永远不忘记！希望爸爸再叫我一声，芳……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任何人这样叫我了……用带着江苏味的四川话，再说一句，还是我芳最懂事！你最喜欢你的外孙XIXI，也再也听不到你叫他一声“土豆娃“再也听不见外公给他讲的岳飞传，三打白骨精了……走去看你的路上，我对儿子说，我们要去看外公了，儿子不懂，说外公怎么了？我说，外公睡着了。我们要放鞭炮，告诉外公我们来了。儿子天真地说：妈妈，我去叫外公起来，要是外公听见我回来了，一定高兴得就跳起来了！我那懂事的儿子哟……外公是再也不会醒来了……爸爸，XIXI已经上二年级了，成绩不错。虽然还是丢三落四的，但是很懂事。两个娃娃，希望你保佑他们健康成长，他们会实现我们没有实现的，当年你的愿望，他们也绝对不会忘记你了……

爸爸，北京为什么还不下雨啊……今天龙龙满15岁……周海芳2015年3月14日22：25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