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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玉銮

此文由:林启文 ( 连玉銮的老同学 ) 于 2013/9/13 11:12:10 撰写 浏览:1597

玉銮,得知你的消息,我只有肝肠寸断,只有喘不过气来的心痛……我知道你在那边也许会好,可我就是不甘心,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这个世界无能无德之流都能鲜活光亮地晃来晃去,却容不下你一个如此的才华如此的品格的弱女子?

玉銮,还记得1979年那一年吗? 顺昌县教育局把各乡镇中学想报考文科的优秀学生集中到顺昌县教师进修学校,进行高考前一年的冲刺。那时我们三十多名女生住在一个大教室改成的宿舍里。有一个寒冷的晚上,你卷着寒风冲进宿舍用浓厚顺昌土音说了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室内的同学们轰声大笑,从此全体女生都用你的腔调来说这两行诗了。我们都喜欢你这朴实会唱很多歌曲的聪明的小女生。和你的更多的交往还是从高考后的填志愿时开始。那时我们成绩差不多,都想报厦大中文系,后来你接受了你们镇上来的历史老师的分析和建议报了厦大历史系。填好志愿后我们坐路边的石头上聊了好久,从对大学的向往到我海边的外婆家。后来在我们住厦大丰庭楼的四年里,我们不同系也各自有亲近的朋友,但每隔一段时间我都不由自主要去找找你,两人躺在校园的某一角海阔天空漫无边际地大聊一气,聊聊苦恼聊爱读的书聊聊女孩子的东西,在你那里找到宁静,平和和帮助。毕业前我们也是以这形式辞行的。现在回想起来那时的话题是那么纯真而又可爱。

1980年夏天,我们这个班有三个同学被厦大录取。 你进了历史系,我如愿读了中文,学梯学经济学,开始了我们四年大学的同窗友情。我们第一次走进厦大校园,你先陪我办好入学手续,我和你才来到开满凤凰花的芙蓉楼前历史系的报到处,办手续的学长说你是全校的小妹妹,那一年你十五岁,学梯十六,我最年长十七。本来应该我好好照顾你们,可我却时时得到你们的照顾。

那时上大学的少男少女们大多会有很深的火车情结。闽北山区的顺昌是真正的夹皮沟,那时我们坐慢车是烧煤的,乌烟瘴气的,下车时手指和鼻孔都是黑的,一身上下煤烟味。这样的慢车不停地有人上下车很拥挤,有时要想喝点水或上厕所都困难,夏天坐这车就更受罪了。你家境不好,父亲在文化革命中受了很多罪,身体一直不好,两个弟弟还年幼。你说最困难的时候,你们吃的是盐巴下饭。是那种颗粒很大的粗盐。你母亲为了让盐巴变得好吃一些,就放在锅里炒一炒,咬起来嘎嘣嘎嘣的还挺香。我生活的建西镇更是当年很多从大城市里被赶出来的牛鬼蛇神的老窝, 只有这一班慢车会停。你和我没有选择只能坐这班最慢最便宜的火车。学梯家里有父兄关爱要好很多,他是可以跨上快车到厦门去的,却心甘情愿地在四年里帮着我们拎行李,和我们一起挤这慢车。这车在小站只卖站票, 通常你们在前面的大一点的顺昌站上车也是不能一下子找到座位,你和学梯总要一个座位又一个座位地问过去,打听有谁在哪一站下车。有时我在建西上车时你们还没能坐下来,但你们都打听好了哪个座位会很快让我们坐了。

记得第一次要离开家人坐夜班火车去厦门上学,那时的我新鲜而紧张。远远看到徐徐开来的火车上你和学梯伸出窗外的笑脸,上了火车就有你们在前站帮我占好了的座位,心里那一阵轻松和感激至今还记忆犹新。 从此我等的就不是火车了,我等的是夜色中你们的笑靥。放假后也多是我们三人一起坐火车回家,车上常是你一个人哼着小调,学梯的话不多, 他像一个羞涩的书僮, 偶尔也大胆取笑一下你。那时的我瘦弱多病,上了车就要晕车。你和学梯总是把靠窗的有小茶几的座位让给我,好让我坐得舒服一点,想睡时也可伏在茶几上睡一会儿。有时候能找到的三个座位距离很远,你总要跑来跑去帮我倒来一杯水,让我知道厕所是否可以用了。你说我上了车就是愁眉苦脸,和我一起坐火车最没劲。我父母常常怜爱地提到你,又总要无奈地说,为什么同样的养女儿我们家的这一位却是这样歪歪倒倒?

还记得那时我常去生物系的苗圃看花草树木,负责苗圃的老师听说我是顺昌来的,他对我说中华猕猴桃是我们中国人的东西,却被新西兰拿去种植,走向了世界。他知道顺昌有丰富的野生猕猴桃资源,问我能不能帮他带一株猕猴桃苗,要已经能结果的。我一口答应下来,说我家的后院就有一株,常常挂满果子。可放假回家一看,哪有什么猕猴桃的影子?由于过度砍伐,森林也已离我家很远了。我飞快写了信请你帮忙。开学时照例是你们在车上等我。我一上车就看到麻袋里装着好大一株猕猴桃树桩。你说费了很大的劲还有家人的帮助才把它挖出来。我内疚地看着你在短短假期因做农活又长满老茧的双手。要把这么大的树挖出来,走那么远的路,辗转汽车再把它带到没有座位的火车上是多么的不易,而你的脸上只有宽厚的笑容。到学校下了车,我飞快把树桩送到苗圃,老师很仔细地调好土搭好凉棚小心翼翼地把树桩种下去。我和你常去看望,树桩先是挣扎着发了些小芽,但最后还是香消玉殒。老师和我都痛惜不已,只有你淡然一笑说,顺昌野山里的猕猴桃怕是不能消受这样的娇爱。

毕业后你去了成都,我到了南京,学梯上了北京。从1984年起,成都那里就有了我和学梯手足般的牵挂。应该是1986年夏天,三剑客在北京再次相聚。那时生活还没有给我们太多的为难,年轻快乐还是那么不知天高地厚。我们在北京玩得那么高兴,逛长城故宫,大街小巷,湖里划船,和你一起到周口店找祖先的足迹。那时你更博学多才了,你认为在高校教书要非常注重内心的成长。你在艺术和哲学方面有了很深的造诣。后来你在<厦门晚报>工作期间,我遇到厦门宣传部的老同学,他说晚报能找到你这样的人才真不容易。我自叹是跟不上你了。

从北京相聚之后,我们相见不多只有书信来往,偶尔学梯借出差来看望我们。我们各自随着生活的波浪起起伏伏。后来我越漂越远,但不论相隔多久多远,一拿电话我们好像从没有分开,还是少年时的亲切。那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总会有些美好的故事。只记得当年那位青涩而内秀的少年对你关心和呵护总有点特别,经常被我妒嫉地抗议。后来几年还常想着你们之间会不会有新发展,但不知为什么你们的轨迹总是那么让人费解地错开了时空。如果时光可以从头来过,你是不是会早早收起那颗飞翔的心躲进避风港,和他一起看花开花落云卷云舒?而他的人生演绎是不是也就会少一点迂回曲折?

那年我们在北京分手时还相约什么时候还是这班人马能重游北京。可叹的是这样的机会再也不会有了。长歌当哭,我含泪一遍又一遍读着学梯对你的追忆文章,一次又一次流连在那青春无敌的美好岁月,原来学梯不苟言笑的外表下是这样的柔肠。我们的人生尽管有这样那样的欠缺,但能拥有这份友情此生很富有。我以为我们仨尽管天涯海角,我们还可以友情相伴同老。我现在坐火车不晕车了,可没有了你我还能上什么样的火车?

记得不只一次我对你说我喜欢反复读你的博客,好让我日渐干涸的灵魂在你清泉似的文字里洗涤。你说我也可以写,原来在厦大不也常写些歪诗什么的。我说诗离我的生活已经很远了,我不写诗不读诗了,现在的我是一个全身上下只有菜油味的煮饭婆了,你好好写我负责读。5月17日我们还在网上聊了好久,谈到福建的家人,我们约好等你女儿上了大学,你去福州的弟弟家,我去福州的妹妹家,我们就可以常见面了。6月5日我还给你的QQ贴了一小文。这次远行一回来就打开计算机想看看你有没有高论。我怎会知道我们在5月26日已经阴阳相隔了?8月13日我久等没有你的回复,就想找一下看看你有没有更新博客,竟找到:个人简介连玉銮,女,1965年7月---2013年5日,我还唠叨一句,现在国内网站怎么这么奇怪,介绍一个人把出生时间放上去,还要把评上教授的时间放上去。等我弄清楚那是你的生卒时间,我整个人只成了一根电打雷击后的焦炭。世人皆知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可是席未散人却这样离去,怎不让人痛上加痛?你说过你的心灵深处总站着一个哭泣的小女孩,是不是年少时生活的重压让你波浪不惊的外表下有一个额外脆弱的灵魂?你曾有过一次亲朋好友都认为那应是擦肩而过的缘分,那次你伤得不轻,一直挣扎着能走出那漩涡。你是捂着涓涓流血的伤口一路走来。总以为年轻时的那一劫已让你练就了金钢身,从此风平浪静做一个教书读书的小女子,怎料到你会在这人生的金秋决然而去?心理学家说这样离去的人最后时刻都会非常后悔非常想生存,不知你有没有时间想到老母和未成年的女儿?不知道那时刻你会不会来得及想到我?不知道你会不会怪我在你受困扰的时候没有伸手救你?是不是命运的错?我泪眼婆娑站在窗前看外面冷风中晃动的水仙花,希望那是你的灵魂在和我交流。

你提到过心理学家布莱恩·魏斯《前世今生——16堂生死启蒙课轮》,我也浏览了一遍。书上说今生受了苦来世可能要好些,这给我莫大的安慰。你说过来世想做一株树,银杏或者木樨。能做树顶好,不必承受人类的苦难。如果来世一定要做女人的话,请你一定于事于人于情马虎一点,不要太辛苦自己。若遇上不顺心的事,请坐下来合一会儿双眼,哼几段你最喜欢的小曲。哲人说人生很短苦难很长,能让自己愉悦也是一种修行呵。我要祝愿的是你能遇上一位为你遮风挡雨知冷知热心心相映的男人,和他生儿育女怡享天年。你若会是一个男人,你一定是一位知情重义的伟男子,寻一位能与你相濡以沬的女子,和她共凿心灵的阶梯,风雨同舟儿孙满堂白头到老。《前世今生》还提到过有些灵魂会结伴降生,希望你会遇上一些和你一样金子般闪光的灵魂,相伴共度下一段美好旅途。

玉銮,伤痛总要隐去,生活还得继续,你的亲人和朋友都在努力着能从失去你的阴影中走出来,你也要尽快开始新的旅程。

用一首我喜欢的芦笛的小诗和你共吟:

 

当你化为记忆

 

 

当你化为记忆

我才想起

阳光,空气

不需要记忆

 

当你化为记忆

我才想起

食物,饮水

不需要记忆

 

大喜大悲时

不知道感受力也会化为记忆

在海滩上散步时

难理解健康也会化为记忆

如中风魔地写作时

没想过精力也会化为记忆

 

记忆是家乡的丽日蓝天

记忆是故园的和风细雨

记忆是母亲慈爱的微笑

记忆是你留下的心灵战栗

 

 

 

 

 

2013年8月   堪培拉

连玉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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